深度 委内瑞拉迎来“25年来最重要大选”，马杜罗能否捍卫第三任期？

委内瑞拉当地时间28日举行总统选举投票，现任总统马杜罗参选争取第三个6年任期。选举结果预计最快当晚（北京时间29日上午）揭晓。

大选在何种背景下举行？马杜罗能否捍卫第三任期？委内瑞拉这个饱受美国制裁之苦的国家，前路又将如何？

委美各有考量

此次选举被视为委内瑞拉“25年来最重要的总统选举”。

2013年，执掌委内瑞拉14年、倡导“玻利瓦尔革命”的前总统查韦斯因癌症去世。1个月后，作为查韦斯“门生”的马杜罗在大选中胜出。

早在查韦斯当政时期，他将委内瑞拉石油资产收归国有等做法，已导致与美国关系的急转直下。继承查韦斯“衣钵”的马杜罗，自然也被美国视为“死对头”。

2019年，马杜罗赢得大选连任后宣誓就职，任期至2025年1月。美国不承认选举结果，扶持2019年1月当选委议会主席并自封“临时总统”的反对派要员瓜伊多。

美国借瓜伊多之名，行干涉主义之实的剧本唱了好几年。虽然花样翻新，但夺权未成，反而使马杜罗在一次次斗争中巩固了权力。

2019年1月，委内瑞拉中断与美国的外交关系，美国则不断扩大对委经济制裁，包括禁止进口委内瑞拉原油、冻结委石油公司在美国境内资产。

但需要注意的是，在委内瑞拉政府与反对派对立的同时，国际斡旋也在同步展开。

2019年5月以来，在挪威等国斡旋下，委政府与反对派举行多轮对话，多次就政治和解上演博弈。

2023年10月，出现一个重要变化——马杜罗政府同意“巴巴多斯协议”，认为这份协议可确保举行一次更具包容性和影响力的大选投票。

根据协议，委内瑞拉大选于2024年下半年举行，包括欧洲联盟和联合国在内的国际观察员将监督投票。委内瑞拉政府与反对派双方可以根据各自规则推选总统候选人，双方还承诺尊重选举结果。

美国和欧盟对协议表示庆祝，开始放松对委内瑞拉石油、天然气和黄金行业的部分制裁。但在马杜罗政府对部分反对派人员采取法律行动后，美国今年4月重启相关制裁。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外交政策研究所所长牛海彬认为，本次委内瑞拉大选受到国际社会广泛关注，因为美国将本次大选与解除对委制裁挂钩，国际社会希望大选结果有助于委内瑞拉缓解来自外部的经济施压，缓解几百万移民外流给周边带来的风险。

在牛海彬看来，委内瑞拉大选是在美国对委外交出现调整、马杜罗政府考虑如何处理与反对派关系的背景下举行的。

从美国来看，它在扶植瓜伊多之后意识到，自封的“临时政府”无法控制委内瑞拉的政治、经济和军事部门，处于被边缘化的地位，再加上反对派内部分裂，“极限施压”难以取得预想效果。

“因此，美国希望通过举行新一届委内瑞拉大选，让反对派中的实力人物与马杜罗竞争，借此重新建立与委内瑞拉当局的关系。”

另一方面，拜登政府也出于自身利益考虑，一度放松了对委内瑞拉石油等行业的制裁。这些考虑包括应对美国国内通胀，以及在乌克兰危机加剧全球能源供应紧张的背景下，释放委内瑞拉作为石油大国的潜力。

“只是，美国缓解对委制裁，是与推动委国内选举进程相挂钩的。”牛海彬说。

从委内瑞拉角度，它是一个总统制国家，尽管总统没有连选连任限制，但必须面对这一制度安排的考验。从这个意义上说，执政当局处理与反对派的关系，是个绕不开的问题。

另一方面，查韦斯当政时，委美关系尚未破裂，全球石油市场也表现不错，足以支撑委内瑞拉的“福利国家”建设。但马杜罗上台以来，委美关系恶化，委国内石油部门改革也降低了石油生产效率，再加上国际行情变化，委内瑞拉的石油经济难以为继。这也迫使马杜罗当局权衡各种利弊。

有舆论指出，目前马杜罗仍在思索自己的选择——美国松动对委制裁，有助于为委内瑞拉经济提供急需的提振，这取决于马杜罗是否愿意与拜登政府合作。但与此同时，马杜罗又不太可能同意削弱其执政地位的要求。

候选人各具优势

据悉，包括马杜罗在内约10名候选人参加本次大选。从选情来看，民调显示，得到反对派联盟支持的独立候选人埃德蒙多·冈萨雷斯·乌鲁蒂亚支持率领先马杜罗20—30个百分点。

现年74岁的冈萨雷斯在委内瑞拉外交部门工作了几十年，曾任驻阿尔及利亚和阿根廷大使。在委内瑞拉反对派领导人马查多因欺诈和腐败指控被禁止参加本次大选后，冈萨雷斯在接下来的几周内赢得反对党联盟的信任，成为他们支持的候选人。

冈萨雷斯从未竞选过公职，知名度不高，即使在反对派圈子内也不为人所知。他出生于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以西的阿拉瓜州，拥有华盛顿特区美国大学国际关系硕士学位。同事对他的印象是：头脑非常冷静，具备同别人建立共识的耐心，面带微笑且总是讲笑话……

牛海彬认为，马杜罗和反对派候选人各具优劣势。

马杜罗的优势在于，其所在的执政党——统一社会主义党长期实行“福利主义”模式，顾及中下层选民利益，政策有一定的认可度。劣势在于，马杜罗已担任两届总统，目前经济形势欠佳，制裁压力不减。

反对派候选人的优势是，符合民众“求变”呼声。劣势在于在政绩上从未证明过自己。

牛海彬判断，考虑到支持率、投票率、国际观察员监督等因素，反对派存在胜选可能。

一般而言，高投票率将有助反对派候选人的选情。不少选民几十年来第一次表示愿意参加投票，成为一项巨大变化。

另一方面，反对党也在克服内部分裂，且一改过去几年对选举的抵制态度，不少人公开承诺参选。

“选民希望有所改变，国际观察员介入选举。而且执政党先前与反对党多轮博弈，一些不合规、不合法、不合格的候选人被拒之门外，选民受到种种影响被充分动员。”牛海彬说。

但也有分析指出，民调支持率或许“不靠谱”。委内瑞拉经济学家、华盛顿智库经济与政策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罗德里格斯认为，2015年以来，民调机构平均高估反对派支持率29.5个百分点。因此，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难下定论。

主要挑战仍是经济

牛海彬认为，如果大选在被公认为比较透明、公平的环境下举行，那么无论谁当选，都将是委内瑞拉改善外部环境的重要机遇。

不过，现在还很难说，参选各派以及国际观察员们会如何认定选举的公正性。如果选举合法性受到影响，后续可能产生一定的动荡。

选举的不确定性同样存在，在“比分”比较接近的情况下，不排除出现重新计票等争议。

但可以确定的是，无论哪位总统候选人获胜，都将面临一系列挑战。

“主要挑战是如何应对委内瑞拉经济转型——它过于依赖石油产业，在全球石油产业的新形势下，这已成为一个重要问题。”牛海彬说，“另外，还需考虑重塑国际市场对委内瑞拉的信心。”

“移民外流同样是个问题。只有在政治经济环境趋于改善的情况下，移民才可能回流，并把资本和技术优势带回来。”

牛海彬认为，如果冈萨雷斯胜选并上台，考虑到反对派长期受美国支持，其外交政策可能出现有利于美国的调整。

中委关系虽可能因此受影响，但不至于出现严重逆转和倒退，因为建交50年来，中委构建了平等尊重、互利共赢的合作基础，双边关系提升为全天候战略伙伴关系。“委内瑞拉反对派若上台，可能奉行更多元的外交政策，但仍会重视对华合作。”